开放时间: 2025-09-10至2025-09-10
活动地址:陕西省安康市旬阳市天池路农业大厦4层
收费信息:免费汉水畔,烟火中,旬阳故事悄然生长。
这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,却有泥土的芬芳、生活的回响;这里未必有惊世巨著,却饱含真挚的情感与独特的乡土印记。
旬阳市文化馆推出“秦巴艺苑”栏目,为您打开一扇窗,聆听来自旬阳文艺创作者笔尖的心跳。我们聚焦——那些扎根于田间地头、街巷市井、寻常人家的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戏剧、小品等,通过他们的作品,走进旬阳的风物人情,抵达作家内心的故乡。
今天我们推出旬阳作者杨在荣的散文、小说作品。
田尾巴上的硬汉子
杨在荣
初夏的雨点儿,像颗颗晶莹的豆子砸向大地。落在绿叶上,是“沙沙”的轻响,似自然的琴弦被风轻拨;砸进平展的水田,便溅出串串水灵灵的音符,宛若小精灵在清水里蹦跳。
雨幕如珠帘的天地间,一个头戴斗笠、身披蓑衣的壮汉正专心耙田。他稳稳立在不过一尺宽、三尺长的木耙上,左手紧攥耙上的绳套,右手捏着鞭子,偶尔吆喝一声,指引着拉耙的水牛。一人一牛在水田里来回穿梭,身后溅起的泥花,在雨雾里绽出最质朴的模样。
这耙田人,正是我的父亲。仿佛从降生那天起,父亲身上就沾着洗不掉的泥土,一辈子扎根在故乡贫瘠的土地上。他用勤劳与坚韧刻写着老农民的本色,更凭一副铁骨,活成了“硬汉子”的模样。
记忆里,父亲最先扛起的,是让乡亲们吃饱饭的担子。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即将初中毕业的他本有机会走出田埂,却因祖父卧病,接下了生产队长的活儿。从那天起,父亲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劲,跟村里的薄田、薄地较上了劲。
天还没亮,父亲揣着两个冷红薯,领着全村人往山坡赶。蒙蒙晨雾里,锄头挖地的“噔噔”声、镰刀割草的“唰唰”声早早划破寂静。为了多辟出一块能种庄稼的地,父亲带着大伙开荒、砌梯田,手掌磨出一层又一层厚茧,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砸在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后来见种粮收成有限,他又琢磨着改种天麻——选种、培育、收种、晾晒,每一步都亲力亲为,手把手教乡亲们避开坑坎。
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父亲有三百六十天泡在地里。曾经光洁的额头,被岁月犁出深深的纹路;挺拔的脊背,也在日复一日地弯腰中慢慢弯了。可他守着的村子,却一点点变了样:薄田长出了饱满的庄稼,粮仓里的谷子堆得冒了尖,村子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,乡亲们再也不用为“吃饱”犯愁。
后来土地承包到户,父亲又率先扛起锄头,把自家几亩地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别人嫌麻烦不愿种的边角地,他一点点刨开碎石、翻松泥土;遇上旱季,他提着水桶在田埂与水井间往返,一趟又一趟,硬是让蔫了的庄稼喝上了水。有人劝他歇一歇,他总笑着摆手:“土地不欺人,多下点力气,就多收些粮食。”
除了天黑回屋睡觉,父亲其余的时间都守在黄土地上。日子久了,村民渐渐忘了他的名字,都喊他“田尾巴上的硬汉子”。
这位“硬汉子”,用粗糙的双手和没日没夜的辛劳为整个家撑起了一片天,让子女能植根在这片黄土地上,吮吸着他用汗水浇灌的“甘露”茁壮成长。
父亲耕耘着黄土地,更挚爱着脚下的这片黄土地。到了晚年,他重病缠身,却依旧闲不住,总爱往田埂上走。望着田地里绿油油的庄稼,他眼里的光,比田尾巴上的太阳还要亮。那片他耕了一辈子的土地,记着他的每一滴汗水,也藏着这位“硬汉子”最动人的模样。
母亲偷嘴
杨在荣
“奶奶在厨房里偷吃!”胖孙子举着半块没啃完的酱排骨,奶声奶气地冲客厅嚷嚷。
二奎正给父亲削苹果,闻言手一顿,朝儿子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指尖轻轻按在唇边。
厨房门虚掩着,飘来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二奎放轻脚步走过去,透过门缝看见母亲背对着他,佝偻着腰站在案板前,手里捏着块孙女剩下的蛋糕,正小口小口往嘴里塞。蛋糕上的奶油沾了点在她嘴角,像颗没擦净的米粒。
这场景让二奎鼻子一酸。
母亲的“偷嘴”,在他心里早不是秘密,是枚沉甸甸的母爱徽章,磨了几十年,反倒愈发亮堂。
小时候家里穷,姊妹五个像窝里待哺的雏鸟,眼睛总盯着灶台。母亲永远是最后一个动筷子的人。等孩子们把稀粥喝得见底,把苞谷面粑粑啃得只剩渣,她才端起空碗,蹲在厨房大柴灶后,就着灶膛里未熄的余温,把碗沿黏着的粥粒、桌角扫来的碎屑,就着热水胡乱咽下去。
二奎记得最清的是十二岁那年。队里菜籽丰收,母亲端着新榨的菜籽油回家,当晚就烙了油馍馍。金黄的馍馍在锅底鼓起,油星子滋滋跳着,香气能飘半个小山村。姊妹几个围着灶台转,母亲刚把馍馍盛进搪瓷碗,几个小脑袋就扎成了堆,你抢我夺,转眼碗就见了底。二奎吃得急,噎得直翻白眼,母亲拍着他的背笑,转身又去喂猪、剁猪草,围裙带子在腰间晃悠,像是忘了自己还没吃。等二奎打着饱嗝溜进厨房喝水,正撞见母亲背对着他,对着空碗舔手指——碗底还沾着点馍馍渣,混着没擦净的油星。灶膛里的火光映在她脸上,二奎忽然发现,母亲的颧骨显得更高了,下巴尖得像块没磨圆的石头。
如今日子早过好了。
二奎在县城开了家超市,弟弟妹妹要么当老师,要么做买卖,每次回家都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:进口的水果、包装精致的点心、城里饭馆的招牌菜。母亲总说“够了够了”,转身却把最好的都往孙辈手里塞。
方才炖了锅排骨,孩子们抢着啃肉,母亲在一旁剥蒜,说自己不爱吃油腻的。
等孩子们跑出去疯玩,她却悄悄端起剩了点肉汤的碗,用筷子夹起黏在碗底的碎骨,慢慢往嘴里送,连骨缝里的肉丝都舔得干干净净。
“妈,”二奎轻轻推开门,“锅里还有,我再给您盛一碗。”
母亲手一抖,像被抓了现行的孩子,慌忙把骨头往碗里藏,脸涨得通红:“不、不用,我就是……尝尝咸淡。”
二奎走过去,从锅里舀了满满一勺肉,堆在母亲碗里。
蒸汽模糊了母亲的眼睛,她低下头,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,半晌才小声说:“现在日子多好,妈就是……改不了这毛病。”
二奎没说话,只是往母亲碗里又添了块排骨。
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落在母亲花白的头发上,像撒了层碎金。
他忽然明白,母亲偷的从来不是嘴,是把自己的一辈子,都悄悄省给了自己的孩子啊。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