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放时间: 2025-09-16至2025-09-16
活动地址:陕西省安康市旬阳市天池路农业大厦4层
收费信息:免费汉水畔,烟火中,旬阳故事悄然生长。
这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,却有泥土的芬芳、生活的回响;这里未必有惊世巨著,却饱含真挚的情感与独特的乡土印记。
旬阳市文化馆推出“秦巴艺苑”栏目,为您打开一扇窗,聆听来自旬阳文艺创作者笔尖的心跳。我们聚焦——那些扎根于田间地头、街巷市井、寻常人家的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戏剧、小品等,通过他们的作品,走进旬阳的风物人情,抵达作家内心的故乡。
今天我们推出旬阳作者鲁玲的散文作品。
藏在煤尘里的父爱
鲁玲
八磅锤砸在煤炭上的闷响,是我童年里最沉郁的烙印。八十年代旬阳县城的街巷,此起彼伏的敲击声如同无数家庭无声的生存脉搏。那时,我总顶着课本奔跑,远远避开煤尘飞扬的角落——同学父亲多是坐办公室的干部,或是开店铺的老板,他们皮鞋锃亮,袖口永远整洁。我曾偷偷为父亲的“神秘”骄傲,又隐隐因他总藏在阴影里的模样自卑,从未想过,某一块煤石碎裂的瞬间,竟会彻底重塑我认知世界的基石。
父亲是沉默的影子。晨光未启,他已踏露而去;寒夜深沉,他才裹着一身冷气归来。他的存在如同空气,又似谜题。母亲只含糊地说他在外做小工,“等你长大就知道了”。我曾无数次描摹他的工作场景:操控轰鸣的机器,或是挥舞工地的铁锹……却在一个灼热的午后,猝不及防地撞见了真相。
那日阳光毒辣,柏油路软得发黏,空气里翻滚着焦灼的热浪,混着煤屑特有的土腥味,呛得人鼻腔发紧。走过县医院转角巷口,沉闷如心跳的敲击声牵引着我。一团黑影在煤堆前机械地起落,铁锤砸下,溅起的细碎黑星混着汗水,在他肩头洇出更深的湿痕。走近,轮廓渐清:补丁摞补丁的深色工服,煤尘覆盖得只留眼白与牙齿微光的脸庞。我瞬间僵立,喉头像被煤块堵死,难以呼吸。
是父亲。他将半人高的煤块抵在石桩上,八磅锤的木把被掌心磨得发亮,划出沉重的弧线。汗珠滚过他脖颈,在煤灰中犁开一道深色沟壑,坠落在煤块上,洇出小小的湿斑。每砸一下,他都要停顿,揉捏酸痛的肩背,指节按在肩胛骨处用力旋转,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。直到此刻我才惊觉,父亲的脊梁不知何时已弯折,挺拔的身形被岁月和重负压成了弓形。“爸?”声音抖得不成调。父亲猛地回头,惊愕之后是慌乱地用衣袖抹脸,却只将煤灰抹得更深,连耳后都蹭上了黑。他下意识把八磅锤往身后藏了藏,脚边散落着砸了一半的碎煤,棱角还带着新鲜的断裂痕迹。“咋跑这儿来了?快回去,写作业去!”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磨石,带着仓皇的躲闪,仿佛这满身的黑与汗,是他无法洗刷的羞耻烙印。
我像被钉在原地,目光锁死在他粗糙的手上——裂痕遍布,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煤黑,指腹的茧子硬得像块小石子。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:清晨枕边温热的鸡蛋,总在我睡醒时恰好焐到不烫嘴的温度;生病时他背我在寒夜里狂奔,棉袄后背被汗水浸透又冻成硬块;他用沾满炭黑的手仔细为我包书皮,指尖特意避开书面,只捏着纸角慢慢抚平褶皱……那一刻,心底某种坚硬而懵懂的东西轰然碎裂。曾为父亲的神秘而生的骄傲,瞬间化为对自己无知的羞愧。原来我习以为常的每一寸温暖,都是父亲用这八磅锤,一锤一锤从生活的磐石上凿下来的;那被我嫌弃的煤尘,是他肩头无声背负的山峦。夕阳将父亲的影子在煤堆上拉得很长很长,我第一次读懂,父亲不再挺拔的身躯,是以怎样一种沉默而坚实的姿态,独自撑起了整个家穹顶的重量。
自那日起,我的人生轨迹悄然转向。我开始踮着脚为父亲打好温热的洗脸水,笨拙而认真地打扫家中每个角落,用力搓洗他沾满煤灰的衣衫——搓到指尖发痛时,才懂得那深入布纹的黑,原是洗不掉的血汗印记。父亲依旧寡言,但我捕捉到他目光里不易察觉的柔光。他带回家的水果糖,总揣在贴身口袋里,隔着粗布工装捂出掌心的温度,是粗粝生活里渗出的丝丝甜意。
三十多年过去了,煤炉与八磅锤的声响早已湮灭于时光深处。父亲如一块沉默的煤,深藏着火种,一生辛劳便是燃烧自己,只为煅亮家人前行的路。那锤击煤石的声响,却日复一日在我生命深处回荡不息。后来我才彻悟:那八磅锤的每一次落下,砸碎的何止是煤石?那沉沉撞击的,是父亲自己的骨头;那扬起的每一粒煤灰,皆是从他血肉中飘散出的微尘。
人世间多少父亲,不正是如此:以自己的血肉为锤,砸碎自身煅烧成光,只为照亮儿女尚未启程的漫漫长夜?这彻骨的领悟,早已融入我的血脉,成为我理解生命、承担责任的底色——他以骨为锤,身为炭,为我煅烧出足以抵御世间寒凉的火种,也在我灵魂深处刻下了永不磨灭的担当烙印。
父爱如糖
鲁玲
我出生在上世纪80年代,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,父母都是地地道道本分的庄稼人。我的家离旬河边比较近,有两间瓦房。生活虽然拮据,但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,很温暖,父亲也特别宠爱我。
记得那是在1983年的夏天,天空总是阴沉沉的,乌云密布,瞬间大雨倾盆。一会儿转为中雨,雨点淅淅沥沥,像是上天的眼泪,滴滴答答地打在屋檐上。母亲愁眉不展,叹息着说:“再这样下的话,河边菜地可能就要被淹了,老天保佑今年茄子结得格外好,还有玲儿爱吃的西红柿,昨天还想给娃儿摘几个,忙来忙去就给忘记了。又想着让再长几天,等红透了,里面会更沙更甜。唉,这雨下的,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地了。”
伴随着母亲的叹息声,雨一下就是十几天,直到眼睁睁看到菜地被淹,公路被淹,洪水蔓延到我们的小院儿,我家的房子在最里面,位置也比较低,房间里灌满了水。幼小的我,不懂事,看着父母满头大汗,在不断地扫水,而我却不停地哭闹:“我要吃棒棒糖!我要吃棒棒糖!”由于菜地被淹,住的房子被淹,母亲的心情糟糕透了,而我还在不断地大声啼哭,母亲索性给我几巴掌,让我住嘴,我的哭声反而更大了。父亲一把抱起我,将我骑在他的脖子上,就往外走。一边走一边还能听到母亲的唠叨声:“看你把她能惯成啥样子?”
第一次被父亲举高高,高兴地停止了哭声。越往前走,发现现址华声大厦,门口下面的独木桥早已被洪水冲的不见了踪影。父亲稍作停留就毅然决定驮着我绕路前行,他艰难地穿过被泥浆淹没的小路上,我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,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呼吸,大约二十分钟才走到城关供销社。
当父亲快要将我放下的时候,我才发现,不知什么时候洪水已没过父亲的膝盖。但那时不懂事的我,在父亲强有力的臂弯下,没有丝毫的畏惧与害怕,有的只是激动地叫嚷声:“可以吃棒棒糖喽!可以吃棒棒糖喽!”
售货员阿姨看到我急不可耐的小嘴,心疼地问道:“你们屋没事吧?进水了吗?看把娃馋的!”父亲点了点头,憨憨地一笑说:“莫事儿,进了20来公分的水,还不碍事。娃儿小,到处都是水,也没有地方可以去玩,闹着要吃糖,就想着给娃儿买两根棒棒糖,让她高兴一点。”
“一根五分钱,两根一毛钱。看你平时老实巴交,闷葫芦一个,么想到对娃儿还心疼得很呀!”售货员一边从柜台里取糖一边打趣说。
父亲并不生气,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,轻声说:“娃儿,这是爸爸给你买的棒棒糖,唯愿我娃儿乖,唯愿我娃儿笑。”我紧紧地抱着父亲大腿,小脑袋点的像鸡啄米似的,眼里闪着小星星,那一刻我觉得父爱好暖和,好高大。
我拿着棒棒糖,却舍不得吃,细细地打量着:一根细细的小木棍儿上,有一块椭圆形黑褐色的扁平状的大概3厘米糖。整个糖身被一张白色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,就能闻到浓浓的红薯糖浆的香味儿。迫不及待打开,舔上一口一股香甜涌上心头,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味道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也早已长大成人。父亲那沉稳高大的身躯也满是沧桑,鬓角染银霜,但儿时父亲冒着洪水驮我去买棒棒糖的情景,至今仍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。每每回想起,我都能体会到父爱的伟大和无私。父亲不顾自己的安危,冒着洪水前行,绕路只为给我买两根价值一毛钱的棒棒糖。糖虽便宜,但他对我的爱却重如泰山,他用实际行动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树起了一道伟岸身影,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,这道身影都会保护我,给我带来快乐和温暖。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