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间花香悠悠长
作者||张玲
多年来,我一直没有勇气养兰花,觉得那是一种雅品,而且比较难养,不敢轻易入手。但是每每看到别人养的兰花开得妖娆多姿,还是多少有点心向往之。那天,王拥军老师送我一幅墨宝,欣喜地打开一看,是元代佘同麓的《咏兰》:豁然之间,心窗也被轻轻推开。养兰花,不一定非要在花盆里呀,这不,拥军老师把它种在了宣纸上,也让人充满遐想。透过涩白的宣纸上那似拙亦巧、遵度含韵、形构兼具的字体,我似乎看到了数百年前诗人亲手种下两三株兰花,然后精心养育万般呵护,浇水、施肥、除虫,这几株兰花长势葳蕤,抽出花梗,孕育花苞,在阳光温暖微风轻拂的时候,一个接一个逐次绽放,开的什么样的花?不知道,花是什么颜色的,也不知道,甚至在桌前坐久了,都没有觉察到兰花开了,随手推开木窗,窗前有几只蝴蝶翩然而至,蓦然回首,才惊觉这三两株兰,已开得热闹非凡,幽幽花香满堂。尤其一个繁体“飛”字,宛若数只蝴蝶闻香而来,上下翻飞追逐嬉戏,惟妙惟肖。亦如书法。在老家有俗语,说小时候逮了麻雀玩的,长大写不好字。因此,从小到大,我的字体杂乱潦草,几度决心习练书写,却总是在与各种硬笔软笔的博弈中一败涂地,特别是情急之下,纸上的痕迹更是惨不忍睹。我不知道拥军老师小时候有没有逮过麻雀玩,只记得当时在学校报栏里时不时就会贴出他写在作文纸上的作品,每每路过我总要停下来多看几眼,然后再次输在与众多书写工具的博弈中。屡屡受挫之后,我终于向各种兔毫、羊毫、狼毫举手妥协。拥军老师多年来精禽填海锲而不舍,在纸笺尺素中坚守一隅。这次,他又面对书台,缓缓铺开纸张,压好镇尺——如同将三两株的兰惠种在盆中;心中构思酝酿运筹——如同松土、浇水、施肥;提笔、落笔、运笔、收笔,一气呵成——看呀,兰花已经盛开,一朵朵、一串串,暗香四溢;签名落印——自有爱花的蝴蝶悄然飞来,沉醉于兰香,亦或墨香之中,在日暖风微里翩跹起舞。拥军老师本事好,不仅会在宣纸上养兰花,还能在宣纸上养牡丹芍药梅花,种下翠竹苍松,还能让清风明月星盏映在纸上,让微雨飞雪落在纸上,还能让飞禽走兽行走纸上,还能于纸上尝到汤羹琼浆香茶……凡是生活中的丝丝缕缕点点滴滴,看到看不到的,见到见不到的,想到想不到的,只要打开拥军老师看似随意实则特意折折叠叠的宣纸,总会带来豁然一亮的欣喜,生活的百态世间的美好,一一呈现。对书法,我没有特别的研究,我只看到拥军老师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的畅然行笔,果断决然又意犹未尽的骤然收笔。家中喵咪嘉宝打小在墨香中浸润,“近墨者黑”,它于是渐渐养成了独裁霸道的“腹黑”性情,总把铲屎官的作品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,每见老师铺纸研磨,早早就蹲坐一边,尤其对上乘佳作情有独钟,这边不等老师收笔放好,它已经赖在纸上不肯挪移,任何想要拿走自己的“战果”的人都会被它喵呜喵呜以示不满,再抢,直接用爪子招呼。久了,拥军老师的作品有了评断标准:嘉宝一脸不屑,老远瞅一眼的,那就撕了扔掉;嘉宝死死压在身下的,一定是精品。当日满心欢喜把老师的墨宝拿回来,于灯下再细细欣赏的时候,忽然发现宣纸上粘着数根闪着亮光的金色毛发,捏一根举在眼前,原来是嘉宝柔软的细毛,想必这幅字在嘉宝身下压了好久吧!那一刻,我不仅看到了开花的兰惠,飞舞的蝴蝶,还看到嘉宝肥硕的身子慵懒地斜躺在纸上,舔着光亮的皮毛,缓缓地摇摆着尾巴对我说:这幅,你必得好好珍藏!